1931年9月18日晚10时20分,日本关东军自行炸毁南满铁路柳条湖段一段路轨,反诬中国军队破坏铁路。坐镇沈阳的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收到路轨被炸的报告后,当即以关东军代理司令官、先遣参谋的名义,向关东军部队发布进攻中国军队驻地北大营和沈阳的命令,“九·一八事变”(又称“奉天事变”、“柳条湖事件”)爆发。
板垣征四郎(1885年1月21日—1948年12月23日),1929~1932年任关东军高级参谋、关东军第2课课长,与石原莞尔等人积极策划“九一八”事变:
清光绪三十三年(1907丁未),首任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决定扩编军队,整治防务。其中,陆军第二混成协(相当于旅)驻扎奉天。同时,还在省城附近修建了兵营。因兵营地处城北,故名北大营。民国以后,北大营一直是奉系军队在沈阳的驻地,成为保卫沈阳的北面藩篱。
奉系军阀时期的北大营正门
9月18日晚,北平的中和戏院上演梅兰芳的《宇宙锋》,张学良与夫人于凤至在此看戏。关东军进攻北大营时,东北军参谋长荣臻根据张学良几日前的指示,命令北大营士兵暂时不许抵抗,等待张学良的指示。随后,荣臻紧急请示张学良,而张学良的回应是:不得开枪还击。荣臻根据张学良之命,命令东北军“不准抵抗,不准动,把枪放到库房里,挺着死,大家成仁,为国牺牲”。8000多东北军被“不抵抗”的命令逼入绝境,面对冲进北大营的500多日军,他们的手里竟然没有武器。短短几个小时后,沈阳沦陷。
荣臻(1889—1960),河北省枣强县人。荣臻是张学良的左辅右弼,荣臻之于张学良,好比杨宇霆之于张作霖。“九一八”事变时,东北军的统帅张学良常驻北平,荣臻是丢失东北的具体责任人。
1931年9月19日,张学良在协和医院对天津大公报记者谈话时再度说:“吾早下令我部士兵,对日兵挑衅,不得抵抗。故北大营我军,早令收缴军械,存于库房”。
胡适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:“今早知道昨夜十点,日本军队袭攻沈阳,占领全城。中国军队不曾抵抗。午刻见《晨报》号外,证实此事。此事之来,久在意中。八月初与在君都顾虑到此一著。中日战后,至今快四十年了,依然是这一个国家,事事落在人后,怎得不受人侵略!”
由于执行张学良不抵抗命令,北大营守军被数量不及其十分之一的日军击溃。用时4个月零18天,日军占领辽宁、吉林、黑龙江三省。1932年2月,东北全境沦陷。
“九一八”事变时,在东北的日本武装力量大约3万人。而东北军的总兵力约30万人,是中央军以外旁系中最强大的武力。另有日方资料认为,东北军总数44万人,是将各省警察甚至民团都算进去了。
30:3,竟然输得那么惨,10个人还打不过一个人?
因为东北太大了,东北军分布于辽宁、吉林、黑龙江及热河四省。中原大战时,东北军入关,后来很多部队留在了华北。1931年6月,日本策动石友三倒戈,东北军调步兵6个旅、炮兵2旅,约6.5万军队进关,导致关外的兵力更加空虚。“九一八”前,东北军在关内的兵力约为11.5万人,在关外的兵力近19万人,其中辽宁驻军7.5万人,吉林驻军8万人,黑龙江驻军2万人,热河驻军1.5万人。
兵力分散,导致“九一八”发生时东北军在数量上相对于关东军并没有绝对优势。当时驻守沈阳北大营的部队仅有陆军独立第七旅,旅长是中将王以哲。北大营遭袭时,东北军参谋长荣臻要求第七旅不得抵抗,告知王以哲必须遵守命令。王以哲指示部队突围,最终退入山海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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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0年,张学良在台湾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我要郑重地声明,就是关于不抵抗的事情……那个不抵抗的命令是我下的”。当时张学良错判了形势,以为日军仍然是小打小闹——“我没判断出日本会整个儿来。我判断他要挑衅。找事件对中国挑衅,然后军人好有借口说话。当时中国有好多事情,譬如南京事件、济南事件,也都是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假如我知道这件事不能了,那就不同了”。张学良的应对办法是——“我下的所谓的不抵抗,是指你不要和他冲突,他来挑衅,你离开他,躲开他”。
当日军向驻守北大营的东北军第七旅营房进攻时,由于是周末,留在旅部值班的最高指挥官是旅参谋长赵镇藩上校。在枪炮声中,赵镇藩向荣臻请示应对办法。荣臻说出了那句荒唐透顶的话:“不准抵抗,不准动,把枪放到库房里,挺着死,大家成仁,为国牺牲!”三十多年后,起义将领赵镇藩出任山西省交通厅厅长,回忆起当夜荣臻的指示,他仍然觉得“不可理喻”。
1931年9月6日,张学良致电东北军参谋长荣臻及东北三省政务委员会:“现在日方对我外交渐趋积极,应付一切,极宜力求稳慎,对于日人无论其如何寻事,我方务须万方容忍,不可与之反抗,致酿事端。希迅即密电各属,切实注意为要。”这就是所谓的“鱼电”,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此之谓也!
“貌似强大”的东北军毫无抵抗意志,注定成为案板上的肉,任人宰割。
中东路事件中东北军的惨状暴露了东北军之孱弱,大大刺激了日本人的野心,关东军参谋石原莞尔轻蔑的说:我不用拔剑,只用竹刀就足以吓退张学良。因此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等人制定了一个“以寡制众”的策略,决定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给中国军队以致命的打击,从而迅速攻占奉天,并在其他国家的干涉尚未开始时,迅速占领东北其他战略要地。
石原莞尔(1889年1月18日~1949年8月15日),1928年10月,经关东军参谋河本大作推荐,石原莞尔调任关东军参谋:
1928年,张学良易帜,奉军改编为东北边防军,奉军老将戢翼翘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军事参议官。1931年,戢翼翘任陆、海、空军副总司令北平行营参谋长。
戢翼翘(Ji Yiqiao,1885年3月31-1976年2月26日),字传任,又名劲臣,亦称劲成。光绪十一年二月十五日(西元一八八五年三月三十一日)降生于湖北省房县:
戢翼翘在《戢翼翘先生口述历史》书中披露了“九·一八事变”的诸多内幕:
二十年八月初我们解决了石友三叛变,国内事刚了,外患突然来了,九一八事变使东北沦沉,演变下去终于引起八年抗战。而九一八事变起因于中日两国在东北外交问题。
日本人在东北早已习惯了和地方当局打交道,等到张汉卿主持东北军政后,把东北外交问题都交给中央处理,这使得日本人很感麻烦,事实上有许多小案地方能了的,都要由远在南京的中央政府外交部处理,迁延时日而且不明真象,交涉起来诸多不便。日本人依照惯例就是不肯到南京办交涉,一再向东北有关机关或直接向张汉卿交涉,而东北官方不是“推”就是“拖”,推不掉就拖,“拖一年半载再说。”因之未能解决的悬案愈积愈多。
在这许多悬案中,有关铁路方面的最多也最重要。南满铁路株式会社是侵略东北的大本营,用满铁赚的钱来培养关东军,用关东军来保护满铁,二者相互为用。日本人在沿南满铁路二十里有特殊权利,他们一再要求和我国人的“杂居权”以及“设警权”,当然这是妨害到国家领土主权,是不能答应的。到了后来又发生了“运费调整” 问题,而这问题关系到满铁的生命,因为我们在东北与南满铁路平行的铁路筑成,接轨通车后,就在运费上打击满铁,譬如满铁有十公斤货物,运费若要军票二元,我们也只要奉票二元,军票是日本人在东北擅自发行的纸币,价值高于奉票,商人只求便宜,都尽量用我们的铁路运货,影响到满铁的营业。此外我们积极兴建葫芦岛。预备打击大连的商业,置满铁于死地。这些措施不能说不对,但是在我们还没有强大武力做后盾的时候,不能冒昧从事,更不能不从外交上缓和这种形势,所以日本人提出要合理调整运费的要求后,应该好好对付。可是交通委员会委员长高纪毅对所有日人要求均不接受,避不见面,有时见面了又不谈正事,请日本人喝酒,几杯酒下肚,日本人就说:“好!好!明天来,今天不谈了!”(日人怕大蒜气味,高吃酒故意吃大蒜,满口大蒜味,日人也不愿多谈)就这样拖过一天算-天,根本不把问题解决。七月八月间,在东北又发生了两大案件,其一为万宝山惨案,其一为中村失踪案。万案在八月解决,然而中村失踪案却成为九一八事变的导火线。
中村失踪案幕后实在隐藏着一些秘密。当时大家都觉得要对付日本人,战争-发生我们一定先吃亏,而最严重的莫过于东北兵工厂,靠近满铁暴露敌前,日本垂手可以破坏,可以占领,太不安全了,因此有个计划在兴安建兴安省,另建一更大的兵工厂,这样好有一个退步,这种计划也是很对的,于是成立兴安督办公署,以邹作华为督辨,拿大量的钱去那里先建房屋,筑大道。为了不愿让日本知道,所有工作人员都伪装屯垦员,称之为“兴安屯垦队”。当然日本人在东北耳目甚多,早有风声。这还得了!中国统-了,东北与中央打成一片,而兴安兵工厂建好以后麻烦就大了,因此派人去侦查实況。
八月间,日本参谋本部间谍中村丽太郎(大佐)带了两名蒙古向导深人兴安区去侦察,被工作人员发现了,两名蒙古人跑得快,跑走了,中村被捕。大家商量这人放不得,就在一小河边,用煤油把中村烧成炭灰,丢在小河里。日本人知道中村是奉命去侦查的,没回来凶多吉少,也许蒙古向导去报告了。八月二十二日,日本便宣称中村在洮索铁路终点为兴安屯垦队杀害,并称关东军将以兵力从事调查。这便是中村失踪案的由来。
当时我们研究这问题,把那负责的团长找来,那团长表现很好,说:“只要我能为国家解决问题,由我牺牲了不成问题”。我们也想不得已的话,牺牲一人保全大局。但最初是推说不知,“你说中村死了,证据何在”?
这时张汉卿病已经好了,仍住在北平,东北是由张作相代理张汉卿负责的东北边防公署,参谋长是荣臻,但也不能解决问题,日本人就要和汉卿直接交涉。数百件中日东北外交悬案及万宝山、中村二案,均未得结果,九一八事变终于爆发了。
我想那时如果杨、常未死,他们有办法有魄力对付日人,这事变就不至于发生得这么快,即使发生了,也不至于恶化下去,终于把整个东北都失去。
九月十八日,日本人自己炸毁了一段南满铁路。即借口护路,突袭北大营。王以哲旅长未奉抵抗命令,率部撤走,当夜沈阳失守。日人继续疯狂进攻,二十日北入吉林省城,到十一月十九日即攻陷黑龙江省城,两个月又一天把东三省大部占领。
九一八事变后,中枢要张汉卿不采取抵抗,要经由外交手段,通过国际联盟收回失土,这是一错误的政策。我的主张不同,事变发生后,我对汉卿说:“只有两条路走,不是打就是和。你看看东北有能担当、有魄力的人,派他去和日本人接头,和他们谈判,如果小小损失能完事,一下子解决也好,如果要价太高,那只好打。你不能把这事交给中央,也不能靠国联,这是靠不住的,万一国联不能叫他撤兵怎么办?日本人说中村死了,你总要让他们对他们国人有个交代才行,派人直接和他们交涉,责他们侵略,要他们提出条件,决定是和是战,才能解决问题。”可是张汉卿不听,那时蒋先生也叫他不要抵抗。事实上日本人没有想到如此容易就占领沈阳,他们也希望我方派人去和他们交涉,无如我方根本不派出去,只向国联控诉,时间越拉长,占领地方就越大,问题也就越复杂,东北军精锐由荣臻带到锦州,坐视三省沦沉,不抵抗的代价太大了。
日本人轻易地在两个月间占了东三省大部分,年底又向锦州进逼。这时我看不是在会议桌上可以了事的了,便极力主战。我对张汉卿说:“东北是你父子多年经营的基地,我们为什么听别人处置?现在只有‘打!’应该‘打! ‘,失败了是我们报答国家千载难逢的机会。打!力量不够也要打!打完了,死了,这是我们对国家买不来的光荣。”我说:“不能听政府的,这是我们自己的事,自己决定。他们把东北丢了,是你的,活该!我们能收复是我们的,不能收复,败了,虽败犹荣。我们寸土不能让,保存实力是假的,没有用的,‘打’才对得起国家。如果不打,自己土地不能收回,还要让国人来责备,何颜以对国人?”我讲了很多,张汉卿不置可否。
锦州吃紧时,荣臻到北平来请示,我找他商量对策,写了几个作战方案,劝他们守锦州,沿大凌河布防和日军打一阵。再不然先把大部撤退到山海关,加强防御工事,而留少数精锐在锦州,和日军猛打一阵,情势不对时再从热河退回来。一定要打才可对国人有个交代,我们打了,记者报道到全国,即使败了,退了,国人也不会责备我们,千万不可不战而退。
荣臻把我的方案带到锦州,和各将领商讨,结果他们说:“要打一起打,后方把军队开上来,大家打,不能留任何一部分在关外牺牲,要安全的打法。”荣臻亦不敢作主。十二月下旬,日军向我方试探,有一天派了六个宪兵向我方搜索前进,到了大凌河,前方守军竟相互传说:“敌人到了大凌河。”军心动摇,都准备着逃,可能荣臻打电话向张汉卿报告情況:“敌人已到大凌河。”张即回答:“那么你们退。”命令一下,大家争先恐后撤退了,等到我军全退,日军才慢慢开入,接收这东三省最后重要据点。锦州是给六个日本宪兵吓得丢掉的。
锦州撤退第二天早上,有些新闻记者来问我:“听说锦州已撤退了?”我说:“没有,还坚守着。”刚应付了记者,荣臻已打电报来,要我派人去办兵站,关外东北军已向关内撤退。晴天霹雳,叫我不知所措。我发觉有些事张汉卿并不让我知道,对战守意见也不相同,既不能战,再做他的参谋长也是没意思的。我的个性无论东北军、西北军、中央军都知道的,我不是懦弱的人,为什么东北军在这种情形下不打?好多朋友会骂我,会说我:“戢翼翘变了!”“怎么戢翼翘变得这样懦弱?”我只好辞职,我对张汉卿说:“糟糕!今天新闻记者问我锦州退了,我说‘没有’。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? 这叫我如何向记者交代!这不行,要退也要有计划,前方作战军事情況,怎么参谋长不知道?完了,我不能再帮你忙了,我要休息!”当即辞退出来。
张汉卿找万福麟来挽留我,我说:“可以找荣臻当。”最后我再向张汉卿说:“我不干了,荣臻已带兵退到滦州了,他回来当你的参谋长。要打,咱们出关干!要不打,将来要受国人责备,你要身败名裂。”张汉卿还是不敢打,不肯打。